《只身水色-20》
只身水色
老子:淡若海,漂无所止。众人皆有已,而我独頑似鄙。
只身面对一张紙,淡若海,浩瀚无比,而笨拙、固执如我,只有一根线,要于这虛空中造出万有。
万有,无所不有,一张纸承载着大千世界的另一个平行宇宙。它由一根线构筑、生发。向外幻化为水光山色,草木鸟兽,一沙一叶;向内直抵七情六欲,纷纷妄想,淋漓尽致。
这张纸上的痕迹就是我的全部。而我手上的这根线,就是庖丁解牛的刀。庖丁宰牛,手脚肩膝并用,如在音乐里舞蹈,“官之止而神欲行”,手持利刃的庖丁恢恢乎游刃有余,这是何等自由自在、逍遥无极的境界。凭藉这根线,任线条在纸上随心舒展,肆意纠缠,放空加诸在自我之上的种种傲慢、偏激,谄媚、恐惧,进乎技矣,穷尽半生的摸索与追寻,我终于触摸到蕴藉于艺术中的大道。
近道,这极致的体验就是艺术给予人最大的报偿。一切都是值得的,都是超值的,亦是美的,幸福的,也可能是短暂飘渺的一生最接近永恒的。
一根单纯、朴素的线,呈现了这个世界最深奥的复杂;一个敏感、脆弱如我的人,由这样的一根线拉扯、牵引着前行,路漫漫,不问最终的抵达,只记下沿途的风景,此番“只身水色”,路边一丛而已。
2018年元月善循于上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