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夹岸垂杨三百里，只应图画最相宜。自嫌流落西归疾，不见东风二月时。”这首名为《隋堤柳》的唐诗，是晚唐诗人杜牧的作品，对隋炀帝南巡江都不以为然。隋炀帝杨广也万万没想到，自己的最后岁月竟然是在乡关之外的江都度过的，而且过的是无比凄惶和不安。
一、黯然南下
选择长江边的江都作为栖身之处，绝非隋炀帝的本意，而是不得已而为之。
隋朝贵族杨玄感叛乱被平定后，自尊心极强的隋炀帝岂肯自认为“昏君”，决意发动第三次东征高丽的战争，以向天下人证明自己确实是能成大业的一代雄主。
大业十年（614），隋炀帝三征高丽，隋军初战告捷，击败了高丽军队。苦于连年征战，深感民生凋敝的高句丽王高元遣使乞降。
好面子的隋炀帝见此，终于有了台阶下，宣布接受高丽王的乞降。这年秋季八月，隋军班师回国。
回京路经燕赵之地，堂堂的大隋天子隋炀帝竟然被农民军首领杨公卿率人给打劫了，四十二匹御马被夺走。见此，群臣要求严惩不贷，派军剿灭杨公卿。但是，隋炀帝并不傻，现在这里几乎遍地都是农民军，如何剿灭？他无可奈何地“大度”了一回，说了句：“算了吧。”
回到京师，隋炀帝下诏高丽王来朝，高丽王却未予理会，遂决定第四次东征，被大臣们苦谏，总算是劝住了。本该坐镇京师，好好收拾国家烂摊子的隋炀帝，只在京师住了二十多天，就于这年腊月初九来到了东都洛阳城，此后，再也没能回到京师。
大业十一年（615）元旦大朝会，是在东都举行的，隋炀帝大宴群臣和突厥、新罗、吐火罗、等国或外族使者，很是排场了一回。这是隋朝最后一次大宴列国使者了，可惜的是，高丽王还是没派出使者参加，让隋炀帝颜面扫地，却又没办法。
这一年，隋炀帝北巡，竟然在雁门郡城被突厥军队给包围了。而且这一下子竟然围困了一个月。在强大的敌人面前，隋炀帝竟然抱着幼子赵王痛哭失声，可见绝望至极。
九月，勤王军到来，围城解除，众臣奏请皇帝回京师，为隋炀帝拒绝，于这年冬季回到了东都。此时，天下已经乱得不可收拾。
第二年（616）秋季，隋炀帝不顾众人反对，决意南下江都，从此再也未能回到中原。
二、激起众怒
大业十二年（616）十月，隋炀帝亲信大臣宇文述在江都病死，他身边最信任的大臣只剩下虞世基、裴矩、裴蕴了。这三位老臣知道隋炀帝最忌讳听到民变、反叛的消息，就隐瞒不报，谎言搪塞，对敢于说真话的大臣进行打击报复。
奸臣王世充、赵元楷等人对皇帝投其所好，献上奇珍异宝，得到越级提拔和重用。这一刻，暴君隋炀帝彻底向昏君转变了。
明明知道天下人负担重，在生死线上垂死挣扎，隋炀帝仍然要加重剥削，压榨有增无减，无异于饮鸩止渴。
到大业十三年（617），隋末农民军已经大致形成了三大主力：中原的翟让、李密领导的瓦岗寨农民军，黄河北边的窦建德农民军，江淮地区的杜伏威农民军。此外，隋朝贵族，甚至中下级官吏也趁机割据一方。隋朝天下，已经不再为杨家的了。
此时，隋炀帝仍然不想着如何收拾残局，反而想着避祸，要迁都丹阳郡（治今南京市）。丹阳即健康城，六朝故都，隋朝灭亡南陈后，健康城中的皇城被夷毁，隋炀帝想在旧城上新建，利用长江天堑，保住江南，以达到偏安一隅的目的。
对于隋炀帝要迁都丹阳的事儿，大臣们有分歧：老家在江南的人，以虞世基、袁充为首，极力怂恿皇帝迁都江南，打开新的局面；北方人，尤其是关陇贵族则坚决反对，强烈要求皇帝即刻返回京师，守住国家根本之地西北，莫贪恋江南繁华，偏安一隅。尤其是随驾的禁卫军，早就思乡心切，渴望回乡，见皇帝如此留恋江南，压根没有回京的打算，皆是敢怒不敢言。渐渐的，绝望的禁卫军开始逃跑。
对于胆敢逃跑的禁卫军，隋炀帝无比的震怒，抓住就杀，听说有谁跑了，如果有亲属在江都的，也一律诛杀，绝不宽恕。
重压下的禁卫军，人心惶惶，还如何保护皇家贵族？
隋炀帝内心无比的惶惶，常常借酒浇愁，酩酊大醉，曾照着镜子对皇后说：“好头颅，谁当砍之？”萧皇后大惊，他却狂笑着扬长而去。
大业十三年（617）冬季，隋炀帝杨广的表兄李渊举兵入京师长安城，拥立代王杨侑为皇帝，改元义宁，尊隋炀帝为太上皇。
这是明摆着逼隋炀帝退位啊！
若在以前，隋炀帝一定会一蹦三尺高，怒斥李渊无君无父的；可是，现在，他连骂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三、暴君末日
到大业十四年（618）春季，隋炀帝在江都已经度过了一年多的时光，他骄奢淫逸，随驾的几十万贵族官僚、军队也不是省油的灯，粮草几尽，各地输送的赋米却又因为战乱无法抵达江都，境况无比困难。
来自关中的禁卫军将士们见此，明白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，纷纷逃跑。禁卫军郎将窦贤率部而逃，被隋炀帝派骑兵追回后斩首。但是，将士叛逃仍然止不住。
将士们见逃跑不行，最后决定铤而走险，拥立秦王杨浩，行“废昏立明”的大事儿。
隋朝虎贲郎将司马德戡、校尉元武达、虎牙郎将赵行枢等人，找到宇文述的儿子宇文智及商量，宇文智及大喜，带着众人去找他的大哥宇文化及密谋。宇文化及得知后，十分高兴，就同意为首，改立秦王杨浩为皇帝。
三月初十，风雨交加之夜，司马德戡偷走御马，在宫中暗中布置叛兵，让同谋裴虔通等人管宫门钥匙，殿门不上锁。
半夜三更，司马德戡在城外召集叛军数万人，举火与城内相应。隋炀帝被骚乱惊醒，问裴虔通是怎么回事，裴虔通骗他说：“草坊失火了，大家在救火呢。”
隋炀帝的孙子燕王、梁国公萧钜等人闻变后，企图率军救驾，怕被察觉，于夜色中钻流水洞入宫，被叛军拿获。
江阳县长张惠绍与重臣裴蕴急切中，想矫诏发兵救驾，入报虞世基，虞世基却不敢矫诏，怕出事连累自己。结果耽误了救驾的最佳时机。
第二天，即三月十一日，裴虔通下令禁卫军撤出宫，右屯卫将军独孤盛得知他要叛乱，大骂裴虔通，并率兵阻拦：“天子在此，尔等何为！”被叛军所杀。大臣独孤开远率军去救驾，被叛军赶走。宇文皛率兵50人救驾，被叛军所害。
司马德戡率军而入，隋炀帝明白必死无疑，问：“得非阿孩邪？”他还以为是儿子学他当年逼父弑君，发动政变呢。见令狐行达举刀而来，隋炀帝问：“你想杀朕吗？”令狐行说不敢，想请皇上回京师。
隋炀帝见到叛军中站着裴虔通，大惊，没想到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也造反了，就问：“你不是朕的故人吗？为何造反？”裴虔通也说不敢造反，希望皇帝回京。隋炀帝只好说：“朕也想回京，粮米到江都，带着粮草与尔等一同回去。”
裴虔通让皇上骑着马，自己牵马而行，上朝宣布回京。
迎面走来宇文化及等人，要求立刻处死隋炀帝。
隋炀帝问：“我何罪至此？”于是，乱党马文举开始罗列其罪，说了一大串。隋炀帝终于认罪：“我百姓。”但是对于叛兵，他认为并没有亏待。可是，举目一望，文臣武将都反了，连奴才也反了，心凉了。年仅十二岁的赵王杨杲痛哭失声，被裴虔通砍死，血溅皇帝身上。眼见自己宠爱的幼子被杀，隋炀帝也救不得。
宇文化及要砍死皇帝。面对着自己的宠臣宇文述生下的儿子宇文化及，隋炀帝无比的憎恶，对于死亡，已经看开了，显得很镇静从容：“天子死自有法，何得加以锋刃，取鸩酒来！”原来，隋炀帝早料到会有今天，已经预备好了毒药，可是紧急慌乱中，上哪去找？
马文举不允许再拖延，怕夜长梦多，就让令狐行达上前推皇帝坐下，解下皇帝丝，隋炀帝被缢杀之。
隋炀帝四弟、蜀王杨秀父子八人一同被杀，隋炀帝次子杨暕、隋炀帝孙子燕王杨倓等宗室、外戚无论年龄大小皆被杀。原籍江南的大臣虞世基、裴蕴、来护儿、袁充等人也被杀。宇文化及怕天下人不服自己，就拥立隋炀帝侄子、秦王杨浩为傀儡皇帝，自掌大权。
一代暴君隋炀帝死了，繁盛一时的隋王朝也走进了历史深处。但是，隋王朝，尤其是隋炀帝留给后人的话题和思考，才刚刚开始……
【作者简介】齐云轲，男，教育工作者。近年来，陆续在各级媒体发表作品90余万字。阅读悦读平台签约作者。系河南省作协会员。
